就空气质量而言，中城区要完爆下城区。珀伊特感受着凌晨的凉风，尾随着艾玛诺斯在这附近随意地闲逛。即使是工作原因，珀伊特也从来没有在中城区过夜过，更没有起得这么早的时候，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太阳将升未升的图鲁姆克。
“有把握吗？”艾玛诺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明显是因为她自己在听到白日的计划时也不自主地露了怯，即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而珀伊特不愿意去思考其中到底有几分是试探的因素，直接回道：“没有。”
他并不想说谎，那种毫无意义的谎言是最低劣的那一级——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同时还会被轻易地拆穿。就算是他，在白天看到巴顿先生拿起羽毛笔，直接在图鲁姆克与克雷克斯帝国的目的地之间画了条直线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要横穿因赛克特领。
如果说不老黑龙是诸王之地的恐怖故事的话，那么因赛克特领在柯文兰联邦的所占的地位要甩出那个暴君几十条街去，是那种用来止小儿夜啼反而会让孩子哭得更厉害的东西。就算是以撰写宗教与刑罚等残酷事物的作家，也不会去考虑将因赛克特领作为素材，因为那是会让一切有关“恐怖”“残暴”“血腥”之类最完美的杜撰与最登峰造极的想象力都黯然失色的真实魔窟。
因赛克特领那边有着极端到历史上任何一个团体都难以做到的种族洁癖。也是在标榜“自由”与“包容”的联邦之中唯一一个不存在异族的领地——因为早在第三纪元时，因赛克特的领主便开始了对领地内亚人种的毫无预兆的，完全不计成本的屠杀清洗。无数亚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肢解，活剥，就连尸体也作为粗饲料去喂了牲口，少数人甚至会遭到原住民的活吃。而除此之外，因赛克特领也极其排斥外来者的到访，稍稍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就很有可能会被加害。
以上，是连珀伊特这个下城区文盲都知道的因赛克特领传说。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那边全身而退。”珀伊特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承认了这个预估结果。而艾玛诺斯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对眼前的人表现出轻蔑与失望：“我也没把握。我听说过的，对因赛克特的探索者没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就算回来了，还能有个好结局的就更少了。”
“......”
“......”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艾玛诺斯的眉头皱成一团，好像什么喜剧人物，加上嘴里那根抽着的烟以后，更像了。“我只能说这批货很重要，其它的....无可奉告。”
“我无所谓。”然而这和珀伊特确实没什么关系，他要做的不是运货，而是杀人。
“我其实想问的是....”
“为什么领主让我们走私？”
猜到这个问题，艾玛诺斯突然露出一副“我看你还是不懂哦”的神情，随即得意地吐了个烟圈出来，使得从来没有见过此类绝活的珀伊特甚至想鼓掌叫好——虽然他真正想问的是“谁是你老板”，关于走私行业内部的高深问题珀伊特一点都不在乎，乡巴佬文盲只想尽快完成工作。
“这个嘛....你知道，这鬼地方的政治体系比沙子还要散。”艾玛诺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关税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会被领主底下的部门吞掉，既然如此给领主本人交一笔比税低的保护费，使他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更好的选择——因为领主想的是怎么在退休前拿到足够多的钱，而不是让这里继续繁荣下去。”
[上层享受而不履行义务，下层劳作而不被庇护....我很难想象这种混乱的社会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一直没出声的炽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虽然珀伊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猜测这把剑好像在生气。
[荒唐至极！]
珀伊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有钱拿是好的，杀人是快乐的，就这样。
“啊，对了！”艾玛诺斯突然想起来什么，双手合十对着珀伊特，搞得不知道这意味什么的他很迷惑。“刚刚实在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识地对你说了龙语。”
“longyu.....？”珀伊特突然感觉最近自己不认识的名词逐渐增加着，比如反省，比如引导，比如龙语。
[龙语？！]
————你越来越像莎恩芮讲的三流故事里的配角了。
“就....就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语言？”艾玛诺斯到这种关头反而有些急躁地挠着头想要找出个解释，明明是她先说起这事，但现在自顾自纠结的也还是她。“嗯....三言两语解释不太清楚....不过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的。刚刚那个词是‘清醒’的意思。”
信任。珀伊特又一次听到了这种像奢侈品一样的词，他不希望自己信任任何人，特别是对自己的潜在目标——目前没有事情能证明艾玛诺斯不是自己要杀的“老板”。就从近身搏斗战来说，武僧绝对比自己要强上一些，果然今天应该去找一些法术卷轴用.....
“要不要来一根？”等到珀伊特从自己的战斗模拟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多了只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根和艾玛诺斯抽的差不多的那种烟。他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好像不自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难怪对方脸上都是那种补救成功的庆幸。
“....多谢？”
珀伊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当然不是因为投其所好这种对他而言过于超前的行为，他只是在回来做了那个梦之后，就开始对一些奇怪的东西产生了莫名的兴趣。作为他吸烟的初次经历，珀伊特在腰包与暗袋里仔细摸了摸，都没有发现火柴的痕迹——
“Junio。”但很快就不需要再找了。随着另一个古怪发音的单词，一簇火苗于烟的末端升腾片刻，随后消失，其热量对一根细烟来说绰绰有余。
[珀伊特，我得提醒你。无论在哪个地点，哪个时间，哪个人，吸烟都有害健康。]
所以珀伊特只是试一试，只是个尝试而已——
“刚刚那个词是‘火焰’，我也不清楚为什么龙语会具有这样的能力.....喂，等等....”艾玛诺斯说到一半就被旁边传来的剧烈的咳嗽声和吐痰声所打断，她转头一看，发现珀伊特痛苦地跪在地上不断咳痰，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那根才抽了几口的烟还在手上。“你是第一次抽？”
“咳....对...咳咳...第一次。”他在这之前见不少人抽这种东西，还有些喜欢刺激的直接找来了更烈的东西去吸，但从来没有想过去整一点，直到刚刚他才发现烟草除了带来亢奋之外还有更剧烈的恶心感。
这东西不利于自己的工作。珀伊特默默地将烟草列入了自己的黑名单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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